林平之是否爱过岳灵珊, 这是一个只能靠猜测的问题。这个倒霉孩子,除了开篇的几章有一些意气风发的日子,其余大部分时候都处于一个隐忍的状态,要苦练武功,要夺回祖传剑谱,要为父母复仇,要与岳不群周旋并活下来……真心不容易。倘使是一般的小说,身世曲折如林平之应是当仁不让的主角,读者本应开着上帝视角品读林平之的心声,看着他在复仇之路上的心路历程,看着他在情感与仇恨之间的挣扎。然而在金庸的笔下,在笑傲江湖的世界里,一个散漫自由好酒任性的令狐冲轻而易举就夺去了主角光环,自此林平之的复仇之路转为暗线,我们再也听不到林平之的心声。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想知道他一开始对岳灵珊是真爱还是心存利用的问题,只好从他种种言行来观察、猜测。
初识的仗义援手,华山的朝夕相处,福州街巷里的亲密,海枯石烂两情不逾的誓言……若说这些都是伪装也未免太过牵强。纵使后来辟邪剑谱现身,林平之仍然会在自宫练剑和娶岳灵珊之间犹疑,会为令狐冲和岳灵珊之间默契十足的冲灵剑法吃醋,会在穷途末路之时还耐心给岳灵珊讲解事情始末……因此我想大胆断言, 林平之当然爱岳灵珊。不是“爱过”,而是从始至终都爱。
或许把林平之的名字换成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比如岳不群爱宁中则吗?答案想必也是肯定的。可惜,对林平之这类人来说, 爱情在他们生命中所占的份量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爱情能让我报仇吗,能让我扬名立万吗,能让我一统江湖吗? 彼此若不冲突自然相安无事,而当爱情与自己切身利益产生冲突时,舍弃爱情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此你看前一刻林平之还能平和地给岳灵珊讲自己复仇的经历,还能被岳灵珊死生相随的柔情打动,后一刻就能为了向左冷禅表明心意而拔剑杀死岳灵珊。而这无疑相当可怕,可怕在于林平之甚至都没有犹疑,瞬间便翻了脸,仿佛前一刻的温情不曾存在——以岳灵珊的血肉为祭,林平之终于完全蜕变了,完成了一个从新手菜鸟向老练政客的转变。写到这里我不禁庆幸,倘使林平之仍是主角,那么这部小说的主题一定会彻底的黑暗不见天日:读者们将见证一个风度翩翩世家公子的黑化、魔化,见证他如何一步步融入江湖,融入这个黑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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